太上老头提出要带她回剑墟谷的时候，其实云笙笙心动了，只是在一番心理斗争后，淡淡地摇摇头，说了声拒绝。
她何曾不想距离那位少年更近些，可惜两人鸿沟万丈，如若云泥。
他身怀真正可称之为凤毛麟角存在的万象种，日后成就必定是世间的巅峰，可她云笙笙呢？仙资平庸，如果不是卫风和太上长老相助，突破结丹还要往后搁置数十年的光阴，又无特殊灵根，更不用说象种。
未来能突破到元婴就已是谢天谢地。
她只是一个普通到极点的女孩子，无非长了一副好看的皮囊而已，但论起皮囊，又有几人能比得过柳子衿？
毕竟见到柳子衿的第一眼，连云笙笙都为她的美而看呆了些许分秒。
人总是要有自知之明的，云笙笙配不上他，这是事实。
太上长老晓之以理，使用老套的安慰伎俩，说凡事去尝试或许会成功，不尝试必定失败。
云笙笙苦笑，反问她凭什么成功？
他看柳子衿的眼神，是云笙笙从未见过的很陌生的东西，就和柳子衿看向他的时候一模一样。
人家两情相悦，云笙笙再跑过去刷存在感，只会徒增厌恶罢了。
况且，在曾经两人独处的时候，云笙笙都没法捕获少年的心，又何谈现在呢。
说什么她也为少年在往生阵中保留了因果记忆，说什么她对少年的重视不输于柳子衿……这些都是事实，同样也是借口。
喜欢一个人根本就不难，只是看能不能接受喜欢的方式而已，比如云笙笙将其藏在了心里。
云笙笙要是跟随太上长老回了剑墟谷，未来成就可能不再限于元婴，可就算修炼到了返虚期那又有什么用呢？女孩终究得不到想要的东西。
所以温婉的女孩只微微欠身，告了声谢谢。
退场，才是她应该做的事情。
……
卫风从睡梦中醒来，瞳孔里倒映着仔细盯着自己的柳子衿，少女的长发随意地飘散来，有几缕青丝飘到了他的鼻孔里，鼻子痒痒，打了个喷嚏。
“醒了？”
“没醒。”卫风撇撇嘴，随后四处张望了下，问道：“那家伙呢？”
他说的是于志山。
“烧成灰扬了，不然太碍眼，还会引来旁人目光。”柳子衿平静地解释道，把抹杀掉一个人说的跟踩死一只蚂蚁那样轻松随意。
不过以于志山的修为对她来说，确实是只能任意踩死的蚂蚁。
“干得不错，以后别这样了，这是跟我有关的因果，你不宜插手太多。”卫风也是平静地说道。
“哦，”柳子衿表面上敷衍答应，道：“那咱继续去寻找能让惊鸿爷爷出手的因果？”
“大可不必，已经够了。”
卫风着实不想再挨家挨户仿佛推销一样见人就问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么”，实在太像个坏人了，他摊开手掌，有某种物质自万象种中释放，接着在手心凝聚成暗淡的光团。
“这是？”
“是在起源中取出的东西，可以理解为张斗筼对天道的解释。早在前世那个家伙就已经开好了头，只为让我能够毫无顾忌地动手，可那之后我却选择了回一重天，这道解释也就随着耽搁下来，结果经由起源法则送到了现在的我手上。”
卫风不由得感叹，张斗筼不愧是爻宗的死忠之犬，那位壮硕男子的执念顽固，同样经住了往生阵轮回的考验。
“那他最后对爻宗的爱与恨，是哪边更多一点呢？”柳子衿问。
“无奈的情绪更多些吧，他能自觉地以身成因，给予果于我，想来并不全是为了所谓的诚实守信……那时候他对爻宗就已经生了恨，爱了一辈子的宗门却是断了自己仙途的始作俑者，换作是谁都会绝望的。”
“真是死板的家伙，你们男生都是这么死脑筋的么？”柳子衿俏脸凑近，眉毛扫在卫风的脸上，勾得某人心痒痒。
“请不要一棒子把我们男生都打死，谢谢！”卫风厉声指责。
柳子衿嘁了一声，不屑的眼神斜视卫风，似乎在说你不也是这样？
她可是知道的，前世里经历象种劫之前，卫风就在四处打听柳子衿的事了。
少年嘴上说着不会插手柳子衿的任何事，实际上却是最心急的那一个。
少年还一直在说讨厌柳子衿，搞得有段时间柳子衿都不敢出现在他面前，连象种劫后的荒原上，柳子衿气若游丝，脑海中的走马灯不停翻转，第一反应是食言，第二反应是卫风终于如愿自由了。
柳子衿告诉过老爹柳华，说不管她能否回来，剑墟谷都不再限制卫风的行动。
然而卫风为她奔走了千年。
在太上长老的领域中，柳子衿随卫风一同沉入了夔牛的体内，经历过梦魇引导后，方才知晓了这一事实，柳子衿无法想象，孤身一人的千年会怎么去度过。
卫风真是个……傻到无药可救的大傻子。
论起死脑筋，谁能比得过他卫风呢？柳子衿嘟着嘴，腮帮子鼓鼓的。
“那咱们现在要直接回去么？”女孩的声音充满期待。
“再在花城玩会儿吧，反正有老匹夫在，爻宗弹指可灭，的确着急不起来……”卫风受不了屑女人眼里不停闪烁着的星星，只得心软道。
他当然知道柳子衿的小心思。
闻言，少女欢呼雀跃地捧起卫风的脑袋，粉唇用力地在什么亲了一口。
“真听话，最喜欢你了！”
……
时下的爻宗气氛也变得紧张起来，近些日子有道消息在宗门中不胫而走，便是说花蝶宗的长老要背刺他们的副宗主，落白衣。
又是和当年一样的手段，爻宗弟子们同仇敌忾，这花蝶宗老祖背刺他们老祖不够，还要再让一个长老背刺副宗，虽说落白衣乃是元婴期强者自保能力足够，但这显然是要打爻宗的脸面。
集体荣誉感十足的爻宗众人自然不能答应，纷纷要求出战花蝶宗。
契阴阳见时机成熟，顺水推舟，将诸位弟子包括长老在内，以巡城的名义送往花城当中，等待届时战争号角的吹起。
号令一出，应者云集，少男少女们本就是人一生中最向往热血的时刻，顿时有无数弟子被契阴阳的玄妙手段亲自送往花城边界。
刚回来不久的茹宁也要前往花城，原本清亮的女孩如今披头散发，面容苍白，她来到宗主殿觐见契无易时，怀中依然抱着白迪的灵牌。
女孩说要找到卫风，为师父报仇。
契无易表面劝诫，说动手之人或许是可以媲美元婴巅峰的老祖那般的存在。
女孩摇摇头，眼神固执。
契无易颇为潇洒地挥动衣袖，扔给她一张灵符，说关键时刻可保命。
茹宁会意，深深鞠了一躬，退出宗主殿。
“这丫头天赋可不错，你就这样让她出了宗门？”
茹宁走后，契阴阳苍老的声音突兀地显现，而后一道健壮的身躯悄无声息地突破空间桎梏降临殿中。
“老祖修为已臻化境，孩儿佩服至极。”契无易起身行礼，先作一段赞美，然后道：“茹宁天赋的确不错，但爻宗从不缺天赋异禀之人，多她一个不多，少她一个不少。但若是可以通过她，找到暗地里偷偷动手之人呢？那样岂不是血赚？”
“不错，担任宗主这些年，你倒是成长了不少，我还以为跟以前一样，凡事都会来找我商量呢。”契阴阳仿佛是发自心扉地夸赞，老脸上尽是慈祥。
“无易惶恐，今日茹宁丫头来得突然，无易本想待她走之后再去告知老祖。”契无易低着头，模样很是谦逊。
“哈哈哈哈，大可不必这般小心翼翼，大胆去做即可。另外，你这次做得很好，引蛇出洞？倒是非常有趣的计策。”
老人仰天大笑后散去身形，殿中再次留下契无易一人，契无易依旧保持着恭送的姿势，面带真诚的微笑。
爻宗有座山峰，山峰上有座洞府，有位男子盘坐其中，正无奈地望着面前的女子。
他好不容易选了这座风水与灵气皆佳的洞府，要将其作为闭关的场所，结果屁股还没坐热，就被眼前的女子追上门来。
“师姐的气色怎么这般难看？”男子礼貌地问道，这几日他忙于闭关，对外界发生的事尚且不知。
“师弟，刚刚宗主同意我出宗了。”茹宁叉着腰，气势汹涌道。
“呃……”说的话被无视，男子有点尴尬，“师姐来找我，可是为了先前选人之事？”
“明知故问。”茹宁冷哼。
男子挠挠头，前些天爻宗要派送一批人到花城去，当时还剩一个名额，茹宁本来打算那时候就要跟随队伍出发的，却被男子硬生生打消了念头。
男子自作主张，出面建议把名额给另一个弟子，长老听取照办，没想到惹上了茹宁这个小姐姐。
茹宁只在意自己的名额被占用，而对男子的手段丝毫不意外，毕竟他是爻宗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天才，仙龄不过百年的张斗筼。
曾经也有人吹捧她茹宁是爻宗的第一天才，那时因为张斗筼为人低调，平时深居简出导致鲜有人知，不然就凭她怎么可能会被叫做天才。
茹宁眼中，所有的天才在张斗筼面前，都显得不值一提。
但一码归一码，崇拜是崇拜，账还是要算的。
“那个……”张斗筼整理着语言，道：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择别的弟子，就是在冥冥之中我觉得我必须要选他。”
“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？”茹宁皱眉，她以为对方在找借口，当即就要出手教训。
“是真的，似乎这当中有因果暗中联系，所以我才做这样的选择。”张斗筼吓得张牙舞爪。
“因果？”茹宁口中念叨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词语，她只是结丹期的小小修士，听说只有元婴期的终点才能过接触法则，而因果，是法则当中最为玄奥的一种。
张斗筼怎会接触到因果？
“真的？”茹宁再问。
“真的！”张斗筼点头如小鸡啄米，生怕自己这位师姐不相信。
茹宁眯眼紧紧盯着眼前略显紧张的少年，忽而笑出声来，小手抓上对方的头发揉成了杂乱的鸡窝。
“师姐就勉为其难相信你吧！下不为例哦。”茹宁很久没这么畅快地笑过了，她将要前去花城，这一行恐怕凶多吉少。
可她不怕。
两人聊了片刻，茹宁临行前告别了张斗筼，很正式，女孩回头望了眼幽深的洞府，想要记在脑海中。
她得谢谢张斗筼，谢谢少年在她心里如此的重要，也只有少年，才能让茹宁笑得那么开心。
师父陨落后，连开心都变成了奢侈品。
洞府中，张斗筼停下了修炼，茹宁的异样让他不得不有点迷茫，不明白平时大大咧咧的师姐为何愈发深沉起来，似乎有什么心事。
他不由得苦笑，从几天前的幻听开始，奇怪的是就一直没有断过，张斗筼选择另一个弟子代替茹宁，其实就是幻听的结果。
确实冥冥之中有道声音在引导着张斗筼，张斗筼也靠着这道声音，修炼进度一日千里，并刷新了爻宗筑基期弟子的记录。
直到最近，那声音突然虚浮起来，偶尔掺杂着诡异的哀嚎，张斗筼不解，只得强行闭关以静身心。
他正在突破结丹的关键期内，容不得半点马虎。
张斗筼下意识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剑符，这是推荐的那名弟子赠予给他的小礼物，说可以静心益于修行。盛情难却，况且张斗筼正好需要静心之物，才不得已收下。
不过别说，带上剑符后心态的确稳住了不少，张斗筼是知道感谢的人，打算等候那位弟子回宗，亲自去登门拜访。
至于弟子的名字，张斗筼记得是刻在剑符的后面，他摘下剑符，翻过来。
“谢张斗筼之慧眼，特赠此愚物，望勿嫌。”
“于志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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